神马作文网汤姆索亚历险记1-5页主要内容
来源：学生作业帮 编辑：神马作文网作业帮 分类：综合作业 时间：2024/09/27 23:30:25
汤姆索亚历险记1-5页主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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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沙耶历险记
第一章 汤姆又贪玩又打架,还躲躲藏藏 “汤姆!” 没有回答. “汤姆!” 没有回答. “你,汤姆,给我出来!真让人纳闷,这孩子怎么槁的?” 老太太把眼镜往下一移,越过眼镜,向屋子里四处张望,然后她又把眼 镜往上一抬,从眼镜底下望出去.她很少、甚至从来不透过镜片去瞧孩子这 样小不点儿的东西,因为这是副很考究的眼镜,她戴上它心里很得意；她配 眼镜,为了“气派”,不求实用：哪怕戴上两块火炉盖,她也照样能对付. 她一时显得没了主意,她说： “好吧,我打赌,给我抓住,我就……”口气不凶,声音还是响得足以 让桌椅板凳听见. 她这句活没说完,因为这时她弯下腰去,正用扫帚在床底下扫荡,她扫 荡一下就需要吸一口气.除了猫儿,她啥也没有撵出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顽皮捣蛋的孩子.” 门敞着,她走到门口,站在当间张望.蕃茄藤和曼陀罗草组成的花园没 有汤姆.她提高嗓门,大声叫喊,为了让声音传得更远： “汤姆!出来!” 她背后有轻微的声音,她转过身,刚好抓住小男孩短上衣的边角,不让 他逃跑.“这下逮住了!我早该想到壁橱.你在里边干啥?” “没干啥.” “没干啥?瞧瞧你一双手,瞧瞧你的嘴.那是什么?” “不知道,姨妈.” “得,我可知道.果酱,准是果酱.我跟你说过几十次了,再碰果酱, 我剥你皮.把鞭子拿来.” 鞭子在空中挥舞.情况十分危急. “哎呀!姨妈,瞧背后!” 老太太赶紧转身,撩起裙子,生怕有什么不测；就在这刹那间,小家伙 逃跑了,爬上高高的木板墙,一翻身便没了影儿.姨妈波莉心中一惊,站了 一会儿,才发出一阵温和的笑声. “该死的孩子,难道我老搞不懂他的把戏?这种把戏他耍弄我不知多少 次,这口我不早该好主提防吗?嗨,老糊涂才是最傻的傻瓜.俗话说得妙： 老狗学不了新把戏.可是,我的天呀,他耍的把戏,从来没有两天是相同的, 谁知道他又来什么鬼点子?看样子,他心里明自可以把我折磨到什么份上, 不至于惹我火冒三丈；他也明自：他只要变个法子糊弄住我,逗我一笑,就 万事大吉,我不可能结结实实打他一顿,对这孩子,我没尽到责任；老天知 道,这是实话.《圣经》上说的,孩子不打不成器.我心里明白,我这是在 加重我们两人的罪孽和痛苦.他完全鬼迷心窍了,可是天哪!他是我已故姐 姐的儿子,可怜的孩子,我怎么也不忍心打他.每回我放过他,良心很不安, 可每回我打他,我这上了年纪的人心都要碎了.唉!《圣经》上说的：“人 为妇人所生,日子短少,多有患难.’我估摸就是这个理儿.今天下午,他 又要逃学,这就逼我明天非要叫他干活,罚他一下.每逢星期六,所有孩子
都放假,叫他干活难上加难.不过他讨厌干活超过别的任何事情,我得对他 尽些责任,不然这孩子会毁在我手里.” 汤姆果真逃学,玩得挺痛快.他回到家里,勉强赶上给黑人小孩吉姆帮 帮忙,锯好第二天用的木柴,并在晚饭前劈好引火柴——至少他还来得及把 一天的冒险讲给吉姆听,他讲得起劲,吉姆却干了四分之三的活儿.汤姆的 弟弟（异母兄弟）,已于完他那份活儿（拾碎木片）,因为他是个文静的孩 子,没有冒险可讲,又没有捣乱的习惯. 汤姆吃晚饭,一有机会便偷糖,这时波莉姨妈问了他不少问题,说话中 尽是诡计,叫人捉摸不透,——因为她要叫他落入圈套,自己泄露自己,自 己遭殃.像许多心地单纯的人一样,她有她的虚荣爱好,深信自己天生就有 耍手腕、人不知鬼不觉的才能,而且喜欢把她那种一眼就看透的伎俩当作神 机妙算.他说： “汤姆,学校里相当热,是吗?” “是的,姨蚂.” “热得厉害,是吗?” “是的,姨妈.” “汤姆,你真想去游泳,是吗?” 一丝恐慌掠过汤姆的心头——有点不舒服,有点怀疑.他打量波莉姨妈 的脸,可又看不出什么名堂.所以他就说： “不,姨妈.——哦,不怎么想去.” 老太太伸手摸摸汤姆的衬衫,说道：“可是你现在不觉得太热了吧?” 她发现衬衫是干的,汤姆没有看出她心里究竟打什么主意,想起这点, 她心里很得意.尽管她得意,汤姆其实旱猜到了这时的风向.所以他抢先一 着,预防老太太下第二步棋. “我们有些人在水泵站抽水喷我们的脑袋——我的脑袋还是湿淋淋的, 看见吗?” 波莉姨妈想到她居然忽视了这个旁证,错过耍花招的机会,好不懊恼. 接着她又有了新的灵感. “汤姆,你脑袋上喷水时,不必拆掉我缝在你衬衫领子上的线,是吗? 解开你的茄克衫!” 汤姆脸上烦恼的神色消失了.他解开茄克衫.他的衬杉领子缝得好好的. “真伤脑筋!呃,去你的吧.我料想你会逃学去游泳.不过我饶了你. 我估摸你就是俗话所说的那种烧掉毛的猫：只是外表给人不好的印象；我说 的是这一回.” 她一半扫兴,一半高兴；扫兴的是精明落空,高兴的是汤姆居然也有这 么一回守了规矩. 可是西德说： “啊,我记得你好像是用白线缝领子的,可现在用的是黑线啊.” “可不是吗,我用的确实是白线!汤姆!” 汤姆没等他说完就溜了.他溜出门时,说道： “西德,我要好好揍你一顿.” 汤姆到了安全的地点,就查看插在茄克衫翻领上的西根大针,针上还穿 着线：一根白线,一根黑线.他说： “不是西德多嘴多舌,她永远看不出来.真该死,她有时用白线,有时
用黑线.但愿她干脆光用一种线,换来换去,我可闹不清.但,我发誓一定 揍西德一顿.得教训教训他.” 汤姆不是村子里的模范男孩.不过他对那位模范男孩不光一清二楚,而 且很厌恶. 不到二分钟,甚至比这还少,他就把一切烦恼忘得一干二净.倒不是他 的烦恼引起的心情沉重和痛苦不及成人,而是因为一种新的浓厚兴趣压倒它 们,暂时把它们从心里撵了出去；就像成人在新事业的兴奋中,忘掉过去的 坎坷一样.这新兴趣,便是吹口哨的一种了不起的新奇方法,他刚从一个黑 人那儿学来,正要下苦功夫练习,不让旁人打拢.这种口哨的特色像鸟叫, 是一种流畅的鸣啭,吹奏时用舌头间歇非常短促地抵住上腭,便可发出这种 音调.读者要是做过男孩,可能记得这种吹口哨的办法.他练习得又勤奋又 专心,很快学到了窍门.他大踏步走在街上,满嘴口哨,满心高兴.他心里 的感觉,就跟天文学家发现新行星时差不多.毫无疑问,要说强烈、深刻的 感受和毫不掺假的快乐,那男孩还胜过天文学家哩. 夏天的黄昏是漫长的.天色还没有黑.汤姆突然不吹口哨了.他面前是 个陌生人,一个比他自己稍微大一点儿的男孩.在圣彼得堡这个可怜巴巴的 小村子里,一个新来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引起极大的好奇心.这男孩 穿戴很讲究,平常日子竟也穿就那么讲究,简直叫人惊奇.他的帽子小巧玲 珑,他的蓝料子短上装,钮扣扣得很紧,又新又整洁,他的裤子也是这样. 他还穿着皮鞋,要知道那天才星期五呢.他甚至还打着领带,一条颜色鲜亮 的缎子领带.他浑身一副城里人的神气,使汤姆心里很不好受.汤姆张大眼 睛盯住这身令人惊奇的华丽服装,愈瞧就愈翘起鼻子,同时却觉得自己那套 衣服愈变愈破烂.两个孩子都不说话.这个走动,那个也走动——只是都往 横里走步,绕着圈儿.他们始终脸对脸,眼睛对眼睛.最后,汤姆说： “我能揍你!” “我倒想瞧瞧你怎么揍.” “嘿,我能行.” “不,你不行.” “我能.” “你不能.” “能!” “不能!” 挺不痛快的停顿了一会儿,汤姆这才说道： “你叫什么?” “我看你一点儿也管不着.” “哼,我偏要管.” “好吧．你干么不管?” “你再多说我就管.” “多说——多说——就多说.瞧你怎么办!” “呸,你以为漂亮得盖了帽,是不是?我想动手,背过一只手,我也能 揍你.” “好吧,干么不揍?你说你能行.” “哼,你跟我打哈哈,我就揍.” “啊,对,像你这种给自己找不自在的人,我见得多啦.”
“臭美!我说你自以为了不起,对吗?噢,好漂亮的帽子啊!” “你看不顺眼也只好咽下这口气.我饶你不敢把它打下来,谁敢,谁就 见鬼去.” “你吹牛!” “你也吹牛.” “你是个斗嘴的吹牛大王,不敢动真格.” “噢——滚开吧!” “听着——你再顶嘴,我就用石头砸你狗头.” “嘿,你当然会动手啰!” “哼,我一定动手.” “哟,你为什么不动手呢?你干么老说你要你要呢?你为什么不动手? 就因为你心里害怕!” “我不怕.” “你怕.” “我不怕.” “你怕.” 又停顿了一会儿,互相冷眼瞅着,互相侧身绕圈,不久他们肩碰肩了. 汤姆说道： “从这儿滚开!” “你自己滚开!” “我不.” “我也不.” 于是他们站定,各人伸出一只脚,形成犄角之势,两人恶狠狠瞪着眼睛, 用足力气互相冲撞,可是谁也占不了便宜.两人斗得浑身发热,脸色通红, 这才小心翼翼松下劲来,汤姆说： “你是胆小鬼,是小狗.我去告诉我大哥,他用一个小指头就能打倒你, 我会叫他来打你的.” “谁怕你大哥?我有个比他还大的大哥；不光个儿大,还能把你大哥掀 到木板墙那边去.” （两个大哥全都是胡编出来的.） “撒谎.” “你说撒慌也不顶用,真的不会变假.” 汤姆用大脚趾在尘土上划一道线,说道： “你胆敢闯过这条线,我就揍得你站不起来.哪个敢闯,哪个倒霉.” 新来的孩子立刻跨过了线,说道： “你说过你要揍人,现在咱们瞧瞧你怎么动手.” “别逼我；你还是留点神.” “你说过你要动手——你干么不动手?” “老天作证,就是打赌两分钱,我也一定动手.” 新来的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大铜市,脸带讥笑伸出手来. 汤姆把铜币打落在地. 两人立刻在土里翻滚起来,像两只猫扭成一团；短短的一分钟里,他们 又揪头发,又揪衣服,拳打手抓对方的鼻子,浑身尘土,浑身光荣.混战很 快见了分晓,汤姆在搏斗扬起的尘雾中显身,他骑到了新来孩子的身上,砰 砰的拳头纷纷落下.
“你说：‘饶命.’”他说. 那个孩子只想挣扎脱身.他哭出了声,主要是心里气不过. “说：‘饶命!’”汤姆继续揍下去. 最后,陌生孩子憋出一声“饶命!”汤姆这才让他爬起来,说道：“这 回教训了你.下次自点儿神：你这在跟谁打哈哈.” 新来的孩子拍掉衣服上的尘土,呜呜咽咽,一把眼泪把鼻涕走掉了,偶 尔回过头来,晃晃脑袋,威胁说“下回落在他手里,要把汤姆怎么样”,汤 姆对他回敬一通讥笑,洋洋得意开步走了,他刚转过身,新来的孩子抓起一 块石子扔过来,正好打中汤姆的肩窝,然后掉转屈股,跑得像羚羊一样快. 汤姆追这付了饶又反悔的坏蛋,一宜追到他家里,因此发现了他的住处.于 是他在门口摆出挑战架势,叫喊敌人出来较量,可敌人不肯应战,只是在窗 边冲他做鬼脸.最后,敌人母亲出场了,骂汤姆是个粗俗恶劣的坏孩子,叫 他滚开.于是他就走开了,不过他说总有一天他要摆平那孩子. 那天夜里汤姆很晚才回家,他小心翼翼爬进窗去,发现姨妈亲自埋伏在 那儿；姨妈原就打算星期六不上学让他在家里干点重活,看见他把衣服糟蹋 成这个样子,便下了决心．坚定得像金刚石一般.
第二章 光荣的刷墙好手 星期六早晨来了,整个夏季世界光明灿烂,生气蓬勃.人人心里都有一 支歌,如果是年轻的心,音乐就从嘴巴里唱了出来.张张脸上都喜气洋洋, 每走一步脚下都有弹簧.刺槐正在开花,空气里花香弥漫. 村子外居高临下的卡迪夫山,满山草木青翠,同村子的距离恰到好处, 仿佛是一片乐上,梦境一般,宁静安适,十分诱人. 汤姆出现在人行道上,手提一桶灰浆,拿一把长柄刷子.他把木板墙打 量一番,满腔高兴没有了,一阵深沉的优郁却在心中盘据下来.板墙九英尺 高,三十码长!他觉得生命空空荡荡,活下去是个负担.唉声叹气,他把刷 子蘸下灰浆,沿着木板墙顶上刷过去；刷一遍后,又再刷一遍；刷过的窄窄 一条很不起眼,跟没有刷过的一大片一比,他就垂头丧气地在一只木箱上坐 了下来.这时吉姆提一只洋铁桶,嘴里唱着《布法罗的姑娘们》,跳跳蹦蹦 从门口出来.从前,在汤姆看来,到镇上水泵站去打水,一向是件讨厌的活 儿,这会儿他却不这么想了.他想起水泵站有不少伙伴.白种、混血种、黑 种男女孩子老是在那儿挨个儿等候,不是休息,便是交换小玩意儿,吵嘴, 打架和胡闹.他才想起水泵站距离只有一百五十码,吉姆可从来没在一个钟 头之内提回来过一桶水；即使过了一个钟头,往往还得有人去催他才行.汤 姆说道： “喂,吉姆,你来刷点儿木板墙,我去把水提来.” 吉姆摇摇头,说道： “不行,汤姆少爷.老太太嘱咐我,我得赶快把水搞来,不许我站在那 儿跟人闹着玩儿.她说她估摸汤姆少爷会叫我粉刷,嘱咐我只管做我自己的 事——她还说她要来瞧你粉刷哩.” “噢,吉姆,别管她那套.她老这么咦叨.把洋铁桶给我一一我走一趟 只要一分钟.她不会知道的.” “唉,汤姆少爷,我可不敢.老太太会拧掉我脑袋的.她真会这么干的.” “她!她从来不揍人.——只会用顶什箍在脑袋上叩一下——我倒问问, 谁怕这玩意儿?她说得唬人,可说话伤得了人吗?不管怎么说,只要她不哭, 就没事儿.吉姆,我给你个了不得的玩意儿.我给你一个白石头大弹子!” 吉姆开始动摇. “白石头大弹子,吉姆,那可是个呱呱叫的玩意儿.” “天哪,那可是个让人眼红的玩意儿,我敢说.不过,汤姆少爷,我真 怕老太太——” “只要你答应,另外我还把我那个肿起来的脚趾头给你瞧瞧.” 吉姆毕竟不是圣人——这个引诱力量太大,他顶不住.他放下洋铁桶, 拿起白弹子；汤姆解开脚上的包裹布,他就聚精会神瞧着那脚趾头.没多大 一会儿,只见他提着洋铁桶在街上飞跑,屁股上痛得火辣辣的；汤姆也使劲 刷起墙来；波莉姨妈手拿一只拖鞋,从战场上退出来“眼睛里是大获全胜的 神色. 汤姆干活的劲头并不持久.他开始想起今天计划好的乐趣,心里的难受 加重了几情.要不多久,自由自在的孩子们,会跳跳蹦蹦打这儿走过,分头 去搞各种各样带劲的事情,看见他还得干活,一定会把他取笑得无地自容— —一想到这点,他心里火烧火燎似地难受.他把他的宝贝家当,全都拿出来
仔细检查——有破碎的玩具,有石头弹子和种种废物,用来跟别人换工,也 许够了；可用来叫别人干活,换来完全自由,哪怕是半个小时,就一半也不 够.于是他把那些寒碜的家当放回口袋,放弃收买孩子替他干活的主意.就 在这黑暗和绝望的时刻,他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一点也不比伟大庄严 的神灵启示差劲. 他拿起刷子,心平气和地去干活了.本·罗杰斯立刻进入他的视线里来 了.在所有孩子中,汤姆最怕他的讥笑.本的步法是三级跳式的——这足以 证明他心里轻松,打算干些痛快的事情.他正吃着一只苹果,每隔一会儿就 发出一声悠长好听的呼啸,接着是一阵了当了当深沉的钟声,因为他正在扮 演一艘轮船!他“驶”近来放慢速度,在街道当间向右舷大大倾斜,笨重地 掉头停住,显得很吃力而排场十足,因为他扮演的是“大密苏里号”,得考 虑到自己的排水量有九英尺多.他既是轮船,又是船长和指挥机房的钟,身 兼三职,所以他得想像自己站在上层甲板上发号施令,同时执行这些命令： “停船,伙计!丁一当一零一零,”轮船差不多停了下来,慢慢地向人 行道靠拢. “船往后挪!丁一当一零一零!”他两臂伸直,不歪不斜地垂在两侧. “右舷后退!丁一当一零一零!味呜一哧呜一呜一哧呜!”这时他的右 手划着大圆圈,代表一个四十英尺的大货轮. “左舷后退!丁—当—零—零!哧呜—哧—呜!哧呜!”他的左手开始 划圈. “停右舷!丁—当—零—零!停左舷!右舷往前开!停!外边慢慢转过 来!丁—当—零—零!哧呜一呜一呜!抛出船头大缆绳!嗨,加把劲!来— —抛出船索——你在干什么?把绳环套在靠墩上转一圈!好,就那么扣住— —现在松手!停下轮机,伙计!丁—当—零—零!” “嘘特!嘘特!嘘特!”（模仿锅炉旋塞放汽的声音.） 汤姆继续刷墙——对那条轮船不理不睬.本瞪眼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嘻一嘻!你又处境不妙了,是不是!” 没有回答.汤姆用艺术家的眼睛打量他刚才刷好的一片；然后又用刷子 添上轻轻一抹,又像刚才那样重新打量涂抹后的效果.本走过来跟汤姆并排 站在一起.汤姆看见苹果馋得流口水,但他坚持干活.本说： “喂,老阴友,你得干活吗?嗯?” 汤姆突然转过身来说： “啊,原来是你,本!我没注意.” “告诉你,我正要去游泳,去游泳哩!难道你竟不想去呜?不过,你当 然宁可干活,是不是?当然宁可干活喽!” 汤姆仔细打量那孩子一会儿,才说. “你管什么叫干活?” “呀,你难道不是在干活?” 汤姆重新刷墙,漫不经心他说道： “啊,这也许是干活,也许不是干活.我所知道的是：这很合我汤姆·沙 那的口味.” “噢,得了,难道你意思是说你喜欢这样干下去?”” 刷子在继续移动. “喜欢干?哦,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该喜欢这活.难道一个男孩天天有机
会刷木板墙吗?” 这倒叫人对这活另眼相看.本不再咬苹果了.汤姆用他的刷子细致地来 回刷了刷,又退后看看效果,在这儿那儿添上一抹——再衡量衡量效果,本 瞧着汤姆的每个动作,愈瞧愈感兴趣,愈来愈被吸引住了.他立刻说道. “我说,汤姆,让我也来刷一下.” 汤姆考虑半晌：刚要答应：却又改变主意. “不,不：我估摸大概不行,本.你瞧,波莉姨妈对这木板墙要求挺高 —一这儿正好沿街地区,你知道——要是屋子背后的木板墙,我就不在乎, 她也不在乎.是的,她对街面上的木板墙,挑剔得要命；我估摸着,能把这 刷墙活儿干得像像样样,一千个甚至两千个孩子里,也找不出一个来.” “不——难道真是这样?哦,得了；这号货色我试试吧.我只试一点儿. 汤姆.换了你是我,我会让你试试的.” “本,我倒是很愿意,跟你说实话,可是波莉姨妈——哦,吉姆要干, 她不让干.西德要干,姨妈也不让干.我左右为难,现在你总明白了吧?如 果你插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噢,那有这样的事；我会小心翼翼的.让我试试.这样吧,我把苹果 芯子给你.” “好吧.不,本；不行,我担心——” “我把苹果都给你!” 汤姆交出刷子,脸上不情愿,心里却喜滋滋的.过一会儿“大密苏里号” 轮船在太阳下干活流汗,退休的艺术家却坐在附近阴凉地方的一只木桶上, 摇晃双腿,大嚼苹果,盘算宰割更多的傻小子.材料并不缺乏；每隔一会儿 就有些孩子走过,他们走过来想嘲笑一番,结果却留下来刷墙.本干得筋疲 力尽,汤姆已经以一只修补好的风筝为代价,把下一个机会卖给了比利·菲 希尔,等他玩够了,约翰尼·米勒又献出拴在绳子上甩着玩的死老鼠,换来 接替的机会；就这样轮下去,一个钟头接着一个钟头.下午刚过一半,汤姆 已经从早上可怜巴巴的穷孩子,摇身变为财富滚滚的大富翁了.除了上面提 到的东西,他还拥有十二颗石头弹子,半只破口琴,一小块可以透视的蓝色 玻璃瓶碎片,一个纱线筒做的炮,一个什么锁也打不开的钥匙,一段粉笔, 一个大酒瓶的玻璃塞子,一个洋铁皮做的小兵,一时蝌蚪,六个小爆竹,一 只独眼小猫,一个门上的铜把手,一个拴狗的颈圈 （可是没有狗）,一把小 刀的刀柄,四片橘子皮,一个破烂的窗框.他自始至终舒舒服服懒懒散散, 好不开心,若不是灰浆用完,只怕全村个个孩子都会披他弄得倾家荡产. 汤姆心里跟自己说,原来世界终究并不空虚.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 发现人类行为的一大规律,那就是,为了使一个大人或孩子渴望干一件事, 只需把事情搞得难以到手就行.要是汤姆像本书作者一样,是个绝顶聪明的 哲学家,他就会理干活是一个人不得不干的事情,而游戏却并非被迫去 干的事情.这个道理会帮他懂得：为什么制造假花或踩水车是干活,而打“十 柱戏”或攀登白朗峰是娱乐.英国有些有钱绅士,大热天驾着四匹马拉的搭 客班车,在日常行驶的道路上,走上二、三十英里,只因为这是个特权,让 他们花掉好多钱；如果给他们工资,那就变成了“干活”,他们就不干了. 汤姆把他小天地里发生的大变化,思索了半晌,就回到司令部报告去了.
第三章 忙于“打仗”,忙于“爱” 汤姆出现在波莉姨妈面前；她正坐在一扇打开的窗子旁边.后屋是一个 舒适的房间,兼作寝室、早餐室、正餐室,和图书室.夏天空气清香,安闲 宁静,繁花芬芳,蜜蜂嗡嗡.催人欲睡,她正捧着编织物打着瞌睡——因为 她除了猫没个伴儿,而那猫早在她的膝上睡熟了.为了保险起见,她把眼镜 架在白发苍苍的脑袋上.她原以为汤姆必然早已做了逃兵,现在看到他毫无 惧色地置身于她的权力范围之内,心中很是纳闷.汤姆说： “姨妈,我现在可以出去玩儿了吧?” “怎么,又想玩儿去了,你刷了多少?” “全部刷好了,姨妈.” “汤姆,别对我撒谎.我受不了.” “我没撒谎,姨妈,活儿全都干完了.” 波莉姨妈很少相信这种保证.她得亲自出去瞧瞧；汤姆说的话要有百分 之二十真实,她就心满意足了.当她发现整个木板墙都已刷过,而且仔仔细 细涂了一层又一层,甚至还在墙脚加了一道,她简直惊讶得无法形容.她说： “啊,真没想到!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汤姆,你肯用心,还满能干的.” 接着她又补充一句,以便把赞美的话冲淡一点：“不过,我不得不说一句, 你肯用心干的时候,实在少得可怜.好吧,你去玩儿吧；可是你得记住,一 个星期内,总该有准时回家的时候,要不我狠狠揍你.” 孩子了不起的成绩让她欣喜万分,这就带他到小间里,挑了一只最好的 苹果给他,同时还添了一段劝人为善的教诲,说人家的款待,如果通过规规 矩矩的努力挣来,而不是靠不道德手段搞来,那就更加有价值,更值得回味, 趁她引用《圣经》来结束得意的发挥时,汤姆乘机“钓”走了一个油炸面包 圈. 汤姆跳跃着走出去,他看见西德刚走上通往二楼后边几个房间的室外楼 梯,他手边有的是泥块,一刹那间,空中泥块乱飞.它们像冰雹似的纷纷打 在西德周围；不等波莉姨妈从吃惊中缓过神来,奋勇赶往搭救,六、七个泥 块打中了西德的身体,而汤姆也已越过木板墙跑掉了.木板墙上有门,他总 是那么匆忙,来不及从大门出入.西德提醒姨妈注意衬衫上的黑线,让他好 不狼狈,现在他已经限西德清了帐,心里也就舒但了. 汤姆绕过街区,转到她姨妈家牛栏背后的泥巷里.他立刻觉得安全了, 抓也抓不到他,罚也罚不着他.他朝村子里的公共广场走去,按照原先的约 定,两支男孩子军队,要在这儿对阵开仗.汤姆是其中一支军队的司令,他 的知已朋友乔.哈拍是另一支军队的司令.这两位司令不愿有失身分亲自出 马打仗——觉得由小娄罗去打仗更为合适——于是他们一起坐在高处观战, 由他们的参谋下令指挥作战.经过一番长时间的恶战,汤姆的军队打了个大 胜仗.双方点清死亡人数,交换战俘,商量好下次交战的条件,还确定了下 次作战的死日期；这以后,双方的军队整队开拔,汤姆也独自转身回家. 汤姆经过杰夫·撒彻尔家的房屋,瞧见花园里有一个新来的女孩子—— 小姑娘蓝眼睛挺可爱,黄黄的头发编成两条长长的辫子,穿着雪白的夏服和 绣花的宽松长裤,这位刚才加冕的英雄不发一枪一弹就投降了.某一位爱 美·劳伦斯从他的心里消失了,连一点儿怀念也没有留下.他曾经以为自己 爱她爱得发狂、把自己的感情冲动看成是爱慕之情,现在才发觉那不过是暂
第一章 汤姆又贪玩又打架,还躲躲藏藏 “汤姆!” 没有回答. “汤姆!” 没有回答. “你,汤姆,给我出来!真让人纳闷,这孩子怎么槁的?” 老太太把眼镜往下一移,越过眼镜,向屋子里四处张望,然后她又把眼 镜往上一抬,从眼镜底下望出去.她很少、甚至从来不透过镜片去瞧孩子这 样小不点儿的东西,因为这是副很考究的眼镜,她戴上它心里很得意；她配 眼镜,为了“气派”,不求实用：哪怕戴上两块火炉盖,她也照样能对付. 她一时显得没了主意,她说： “好吧,我打赌,给我抓住,我就……”口气不凶,声音还是响得足以 让桌椅板凳听见. 她这句活没说完,因为这时她弯下腰去,正用扫帚在床底下扫荡,她扫 荡一下就需要吸一口气.除了猫儿,她啥也没有撵出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顽皮捣蛋的孩子.” 门敞着,她走到门口,站在当间张望.蕃茄藤和曼陀罗草组成的花园没 有汤姆.她提高嗓门,大声叫喊,为了让声音传得更远： “汤姆!出来!” 她背后有轻微的声音,她转过身,刚好抓住小男孩短上衣的边角,不让 他逃跑.“这下逮住了!我早该想到壁橱.你在里边干啥?” “没干啥.” “没干啥?瞧瞧你一双手,瞧瞧你的嘴.那是什么?” “不知道,姨妈.” “得,我可知道.果酱,准是果酱.我跟你说过几十次了,再碰果酱, 我剥你皮.把鞭子拿来.” 鞭子在空中挥舞.情况十分危急. “哎呀!姨妈,瞧背后!” 老太太赶紧转身,撩起裙子,生怕有什么不测；就在这刹那间,小家伙 逃跑了,爬上高高的木板墙,一翻身便没了影儿.姨妈波莉心中一惊,站了 一会儿,才发出一阵温和的笑声. “该死的孩子,难道我老搞不懂他的把戏?这种把戏他耍弄我不知多少 次,这口我不早该好主提防吗?嗨,老糊涂才是最傻的傻瓜.俗话说得妙： 老狗学不了新把戏.可是,我的天呀,他耍的把戏,从来没有两天是相同的, 谁知道他又来什么鬼点子?看样子,他心里明自可以把我折磨到什么份上, 不至于惹我火冒三丈；他也明自：他只要变个法子糊弄住我,逗我一笑,就 万事大吉,我不可能结结实实打他一顿,对这孩子,我没尽到责任；老天知 道,这是实话.《圣经》上说的,孩子不打不成器.我心里明白,我这是在 加重我们两人的罪孽和痛苦.他完全鬼迷心窍了,可是天哪!他是我已故姐 姐的儿子,可怜的孩子,我怎么也不忍心打他.每回我放过他,良心很不安, 可每回我打他,我这上了年纪的人心都要碎了.唉!《圣经》上说的：“人 为妇人所生,日子短少,多有患难.’我估摸就是这个理儿.今天下午,他 又要逃学,这就逼我明天非要叫他干活,罚他一下.每逢星期六,所有孩子
都放假,叫他干活难上加难.不过他讨厌干活超过别的任何事情,我得对他 尽些责任,不然这孩子会毁在我手里.” 汤姆果真逃学,玩得挺痛快.他回到家里,勉强赶上给黑人小孩吉姆帮 帮忙,锯好第二天用的木柴,并在晚饭前劈好引火柴——至少他还来得及把 一天的冒险讲给吉姆听,他讲得起劲,吉姆却干了四分之三的活儿.汤姆的 弟弟（异母兄弟）,已于完他那份活儿（拾碎木片）,因为他是个文静的孩 子,没有冒险可讲,又没有捣乱的习惯. 汤姆吃晚饭,一有机会便偷糖,这时波莉姨妈问了他不少问题,说话中 尽是诡计,叫人捉摸不透,——因为她要叫他落入圈套,自己泄露自己,自 己遭殃.像许多心地单纯的人一样,她有她的虚荣爱好,深信自己天生就有 耍手腕、人不知鬼不觉的才能,而且喜欢把她那种一眼就看透的伎俩当作神 机妙算.他说： “汤姆,学校里相当热,是吗?” “是的,姨蚂.” “热得厉害,是吗?” “是的,姨妈.” “汤姆,你真想去游泳,是吗?” 一丝恐慌掠过汤姆的心头——有点不舒服,有点怀疑.他打量波莉姨妈 的脸,可又看不出什么名堂.所以他就说： “不,姨妈.——哦,不怎么想去.” 老太太伸手摸摸汤姆的衬衫,说道：“可是你现在不觉得太热了吧?” 她发现衬衫是干的,汤姆没有看出她心里究竟打什么主意,想起这点, 她心里很得意.尽管她得意,汤姆其实旱猜到了这时的风向.所以他抢先一 着,预防老太太下第二步棋. “我们有些人在水泵站抽水喷我们的脑袋——我的脑袋还是湿淋淋的, 看见吗?” 波莉姨妈想到她居然忽视了这个旁证,错过耍花招的机会,好不懊恼. 接着她又有了新的灵感. “汤姆,你脑袋上喷水时,不必拆掉我缝在你衬衫领子上的线,是吗? 解开你的茄克衫!” 汤姆脸上烦恼的神色消失了.他解开茄克衫.他的衬杉领子缝得好好的. “真伤脑筋!呃,去你的吧.我料想你会逃学去游泳.不过我饶了你. 我估摸你就是俗话所说的那种烧掉毛的猫：只是外表给人不好的印象；我说 的是这一回.” 她一半扫兴,一半高兴；扫兴的是精明落空,高兴的是汤姆居然也有这 么一回守了规矩. 可是西德说： “啊,我记得你好像是用白线缝领子的,可现在用的是黑线啊.” “可不是吗,我用的确实是白线!汤姆!” 汤姆没等他说完就溜了.他溜出门时,说道： “西德,我要好好揍你一顿.” 汤姆到了安全的地点,就查看插在茄克衫翻领上的西根大针,针上还穿 着线：一根白线,一根黑线.他说： “不是西德多嘴多舌,她永远看不出来.真该死,她有时用白线,有时
用黑线.但愿她干脆光用一种线,换来换去,我可闹不清.但,我发誓一定 揍西德一顿.得教训教训他.” 汤姆不是村子里的模范男孩.不过他对那位模范男孩不光一清二楚,而 且很厌恶. 不到二分钟,甚至比这还少,他就把一切烦恼忘得一干二净.倒不是他 的烦恼引起的心情沉重和痛苦不及成人,而是因为一种新的浓厚兴趣压倒它 们,暂时把它们从心里撵了出去；就像成人在新事业的兴奋中,忘掉过去的 坎坷一样.这新兴趣,便是吹口哨的一种了不起的新奇方法,他刚从一个黑 人那儿学来,正要下苦功夫练习,不让旁人打拢.这种口哨的特色像鸟叫, 是一种流畅的鸣啭,吹奏时用舌头间歇非常短促地抵住上腭,便可发出这种 音调.读者要是做过男孩,可能记得这种吹口哨的办法.他练习得又勤奋又 专心,很快学到了窍门.他大踏步走在街上,满嘴口哨,满心高兴.他心里 的感觉,就跟天文学家发现新行星时差不多.毫无疑问,要说强烈、深刻的 感受和毫不掺假的快乐,那男孩还胜过天文学家哩. 夏天的黄昏是漫长的.天色还没有黑.汤姆突然不吹口哨了.他面前是 个陌生人,一个比他自己稍微大一点儿的男孩.在圣彼得堡这个可怜巴巴的 小村子里,一个新来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引起极大的好奇心.这男孩 穿戴很讲究,平常日子竟也穿就那么讲究,简直叫人惊奇.他的帽子小巧玲 珑,他的蓝料子短上装,钮扣扣得很紧,又新又整洁,他的裤子也是这样. 他还穿着皮鞋,要知道那天才星期五呢.他甚至还打着领带,一条颜色鲜亮 的缎子领带.他浑身一副城里人的神气,使汤姆心里很不好受.汤姆张大眼 睛盯住这身令人惊奇的华丽服装,愈瞧就愈翘起鼻子,同时却觉得自己那套 衣服愈变愈破烂.两个孩子都不说话.这个走动,那个也走动——只是都往 横里走步,绕着圈儿.他们始终脸对脸,眼睛对眼睛.最后,汤姆说： “我能揍你!” “我倒想瞧瞧你怎么揍.” “嘿,我能行.” “不,你不行.” “我能.” “你不能.” “能!” “不能!” 挺不痛快的停顿了一会儿,汤姆这才说道： “你叫什么?” “我看你一点儿也管不着.” “哼,我偏要管.” “好吧．你干么不管?” “你再多说我就管.” “多说——多说——就多说.瞧你怎么办!” “呸,你以为漂亮得盖了帽,是不是?我想动手,背过一只手,我也能 揍你.” “好吧,干么不揍?你说你能行.” “哼,你跟我打哈哈,我就揍.” “啊,对,像你这种给自己找不自在的人,我见得多啦.”
“臭美!我说你自以为了不起,对吗?噢,好漂亮的帽子啊!” “你看不顺眼也只好咽下这口气.我饶你不敢把它打下来,谁敢,谁就 见鬼去.” “你吹牛!” “你也吹牛.” “你是个斗嘴的吹牛大王,不敢动真格.” “噢——滚开吧!” “听着——你再顶嘴,我就用石头砸你狗头.” “嘿,你当然会动手啰!” “哼,我一定动手.” “哟,你为什么不动手呢?你干么老说你要你要呢?你为什么不动手? 就因为你心里害怕!” “我不怕.” “你怕.” “我不怕.” “你怕.” 又停顿了一会儿,互相冷眼瞅着,互相侧身绕圈,不久他们肩碰肩了. 汤姆说道： “从这儿滚开!” “你自己滚开!” “我不.” “我也不.” 于是他们站定,各人伸出一只脚,形成犄角之势,两人恶狠狠瞪着眼睛, 用足力气互相冲撞,可是谁也占不了便宜.两人斗得浑身发热,脸色通红, 这才小心翼翼松下劲来,汤姆说： “你是胆小鬼,是小狗.我去告诉我大哥,他用一个小指头就能打倒你, 我会叫他来打你的.” “谁怕你大哥?我有个比他还大的大哥；不光个儿大,还能把你大哥掀 到木板墙那边去.” （两个大哥全都是胡编出来的.） “撒谎.” “你说撒慌也不顶用,真的不会变假.” 汤姆用大脚趾在尘土上划一道线,说道： “你胆敢闯过这条线,我就揍得你站不起来.哪个敢闯,哪个倒霉.” 新来的孩子立刻跨过了线,说道： “你说过你要揍人,现在咱们瞧瞧你怎么动手.” “别逼我；你还是留点神.” “你说过你要动手——你干么不动手?” “老天作证,就是打赌两分钱,我也一定动手.” 新来的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大铜市,脸带讥笑伸出手来. 汤姆把铜币打落在地. 两人立刻在土里翻滚起来,像两只猫扭成一团；短短的一分钟里,他们 又揪头发,又揪衣服,拳打手抓对方的鼻子,浑身尘土,浑身光荣.混战很 快见了分晓,汤姆在搏斗扬起的尘雾中显身,他骑到了新来孩子的身上,砰 砰的拳头纷纷落下.
“你说：‘饶命.’”他说. 那个孩子只想挣扎脱身.他哭出了声,主要是心里气不过. “说：‘饶命!’”汤姆继续揍下去. 最后,陌生孩子憋出一声“饶命!”汤姆这才让他爬起来,说道：“这 回教训了你.下次自点儿神：你这在跟谁打哈哈.” 新来的孩子拍掉衣服上的尘土,呜呜咽咽,一把眼泪把鼻涕走掉了,偶 尔回过头来,晃晃脑袋,威胁说“下回落在他手里,要把汤姆怎么样”,汤 姆对他回敬一通讥笑,洋洋得意开步走了,他刚转过身,新来的孩子抓起一 块石子扔过来,正好打中汤姆的肩窝,然后掉转屈股,跑得像羚羊一样快. 汤姆追这付了饶又反悔的坏蛋,一宜追到他家里,因此发现了他的住处.于 是他在门口摆出挑战架势,叫喊敌人出来较量,可敌人不肯应战,只是在窗 边冲他做鬼脸.最后,敌人母亲出场了,骂汤姆是个粗俗恶劣的坏孩子,叫 他滚开.于是他就走开了,不过他说总有一天他要摆平那孩子. 那天夜里汤姆很晚才回家,他小心翼翼爬进窗去,发现姨妈亲自埋伏在 那儿；姨妈原就打算星期六不上学让他在家里干点重活,看见他把衣服糟蹋 成这个样子,便下了决心．坚定得像金刚石一般.
第二章 光荣的刷墙好手 星期六早晨来了,整个夏季世界光明灿烂,生气蓬勃.人人心里都有一 支歌,如果是年轻的心,音乐就从嘴巴里唱了出来.张张脸上都喜气洋洋, 每走一步脚下都有弹簧.刺槐正在开花,空气里花香弥漫. 村子外居高临下的卡迪夫山,满山草木青翠,同村子的距离恰到好处, 仿佛是一片乐上,梦境一般,宁静安适,十分诱人. 汤姆出现在人行道上,手提一桶灰浆,拿一把长柄刷子.他把木板墙打 量一番,满腔高兴没有了,一阵深沉的优郁却在心中盘据下来.板墙九英尺 高,三十码长!他觉得生命空空荡荡,活下去是个负担.唉声叹气,他把刷 子蘸下灰浆,沿着木板墙顶上刷过去；刷一遍后,又再刷一遍；刷过的窄窄 一条很不起眼,跟没有刷过的一大片一比,他就垂头丧气地在一只木箱上坐 了下来.这时吉姆提一只洋铁桶,嘴里唱着《布法罗的姑娘们》,跳跳蹦蹦 从门口出来.从前,在汤姆看来,到镇上水泵站去打水,一向是件讨厌的活 儿,这会儿他却不这么想了.他想起水泵站有不少伙伴.白种、混血种、黑 种男女孩子老是在那儿挨个儿等候,不是休息,便是交换小玩意儿,吵嘴, 打架和胡闹.他才想起水泵站距离只有一百五十码,吉姆可从来没在一个钟 头之内提回来过一桶水；即使过了一个钟头,往往还得有人去催他才行.汤 姆说道： “喂,吉姆,你来刷点儿木板墙,我去把水提来.” 吉姆摇摇头,说道： “不行,汤姆少爷.老太太嘱咐我,我得赶快把水搞来,不许我站在那 儿跟人闹着玩儿.她说她估摸汤姆少爷会叫我粉刷,嘱咐我只管做我自己的 事——她还说她要来瞧你粉刷哩.” “噢,吉姆,别管她那套.她老这么咦叨.把洋铁桶给我一一我走一趟 只要一分钟.她不会知道的.” “唉,汤姆少爷,我可不敢.老太太会拧掉我脑袋的.她真会这么干的.” “她!她从来不揍人.——只会用顶什箍在脑袋上叩一下——我倒问问, 谁怕这玩意儿?她说得唬人,可说话伤得了人吗?不管怎么说,只要她不哭, 就没事儿.吉姆,我给你个了不得的玩意儿.我给你一个白石头大弹子!” 吉姆开始动摇. “白石头大弹子,吉姆,那可是个呱呱叫的玩意儿.” “天哪,那可是个让人眼红的玩意儿,我敢说.不过,汤姆少爷,我真 怕老太太——” “只要你答应,另外我还把我那个肿起来的脚趾头给你瞧瞧.” 吉姆毕竟不是圣人——这个引诱力量太大,他顶不住.他放下洋铁桶, 拿起白弹子；汤姆解开脚上的包裹布,他就聚精会神瞧着那脚趾头.没多大 一会儿,只见他提着洋铁桶在街上飞跑,屁股上痛得火辣辣的；汤姆也使劲 刷起墙来；波莉姨妈手拿一只拖鞋,从战场上退出来“眼睛里是大获全胜的 神色. 汤姆干活的劲头并不持久.他开始想起今天计划好的乐趣,心里的难受 加重了几情.要不多久,自由自在的孩子们,会跳跳蹦蹦打这儿走过,分头 去搞各种各样带劲的事情,看见他还得干活,一定会把他取笑得无地自容— —一想到这点,他心里火烧火燎似地难受.他把他的宝贝家当,全都拿出来
仔细检查——有破碎的玩具,有石头弹子和种种废物,用来跟别人换工,也 许够了；可用来叫别人干活,换来完全自由,哪怕是半个小时,就一半也不 够.于是他把那些寒碜的家当放回口袋,放弃收买孩子替他干活的主意.就 在这黑暗和绝望的时刻,他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一点也不比伟大庄严 的神灵启示差劲. 他拿起刷子,心平气和地去干活了.本·罗杰斯立刻进入他的视线里来 了.在所有孩子中,汤姆最怕他的讥笑.本的步法是三级跳式的——这足以 证明他心里轻松,打算干些痛快的事情.他正吃着一只苹果,每隔一会儿就 发出一声悠长好听的呼啸,接着是一阵了当了当深沉的钟声,因为他正在扮 演一艘轮船!他“驶”近来放慢速度,在街道当间向右舷大大倾斜,笨重地 掉头停住,显得很吃力而排场十足,因为他扮演的是“大密苏里号”,得考 虑到自己的排水量有九英尺多.他既是轮船,又是船长和指挥机房的钟,身 兼三职,所以他得想像自己站在上层甲板上发号施令,同时执行这些命令： “停船,伙计!丁一当一零一零,”轮船差不多停了下来,慢慢地向人 行道靠拢. “船往后挪!丁一当一零一零!”他两臂伸直,不歪不斜地垂在两侧. “右舷后退!丁一当一零一零!味呜一哧呜一呜一哧呜!”这时他的右 手划着大圆圈,代表一个四十英尺的大货轮. “左舷后退!丁—当—零—零!哧呜—哧—呜!哧呜!”他的左手开始 划圈. “停右舷!丁—当—零—零!停左舷!右舷往前开!停!外边慢慢转过 来!丁—当—零—零!哧呜一呜一呜!抛出船头大缆绳!嗨,加把劲!来— —抛出船索——你在干什么?把绳环套在靠墩上转一圈!好,就那么扣住— —现在松手!停下轮机,伙计!丁—当—零—零!” “嘘特!嘘特!嘘特!”（模仿锅炉旋塞放汽的声音.） 汤姆继续刷墙——对那条轮船不理不睬.本瞪眼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嘻一嘻!你又处境不妙了,是不是!” 没有回答.汤姆用艺术家的眼睛打量他刚才刷好的一片；然后又用刷子 添上轻轻一抹,又像刚才那样重新打量涂抹后的效果.本走过来跟汤姆并排 站在一起.汤姆看见苹果馋得流口水,但他坚持干活.本说： “喂,老阴友,你得干活吗?嗯?” 汤姆突然转过身来说： “啊,原来是你,本!我没注意.” “告诉你,我正要去游泳,去游泳哩!难道你竟不想去呜?不过,你当 然宁可干活,是不是?当然宁可干活喽!” 汤姆仔细打量那孩子一会儿,才说. “你管什么叫干活?” “呀,你难道不是在干活?” 汤姆重新刷墙,漫不经心他说道： “啊,这也许是干活,也许不是干活.我所知道的是：这很合我汤姆·沙 那的口味.” “噢,得了,难道你意思是说你喜欢这样干下去?”” 刷子在继续移动. “喜欢干?哦,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该喜欢这活.难道一个男孩天天有机
会刷木板墙吗?” 这倒叫人对这活另眼相看.本不再咬苹果了.汤姆用他的刷子细致地来 回刷了刷,又退后看看效果,在这儿那儿添上一抹——再衡量衡量效果,本 瞧着汤姆的每个动作,愈瞧愈感兴趣,愈来愈被吸引住了.他立刻说道. “我说,汤姆,让我也来刷一下.” 汤姆考虑半晌：刚要答应：却又改变主意. “不,不：我估摸大概不行,本.你瞧,波莉姨妈对这木板墙要求挺高 —一这儿正好沿街地区,你知道——要是屋子背后的木板墙,我就不在乎, 她也不在乎.是的,她对街面上的木板墙,挑剔得要命；我估摸着,能把这 刷墙活儿干得像像样样,一千个甚至两千个孩子里,也找不出一个来.” “不——难道真是这样?哦,得了；这号货色我试试吧.我只试一点儿. 汤姆.换了你是我,我会让你试试的.” “本,我倒是很愿意,跟你说实话,可是波莉姨妈——哦,吉姆要干, 她不让干.西德要干,姨妈也不让干.我左右为难,现在你总明白了吧?如 果你插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噢,那有这样的事；我会小心翼翼的.让我试试.这样吧,我把苹果 芯子给你.” “好吧.不,本；不行,我担心——” “我把苹果都给你!” 汤姆交出刷子,脸上不情愿,心里却喜滋滋的.过一会儿“大密苏里号” 轮船在太阳下干活流汗,退休的艺术家却坐在附近阴凉地方的一只木桶上, 摇晃双腿,大嚼苹果,盘算宰割更多的傻小子.材料并不缺乏；每隔一会儿 就有些孩子走过,他们走过来想嘲笑一番,结果却留下来刷墙.本干得筋疲 力尽,汤姆已经以一只修补好的风筝为代价,把下一个机会卖给了比利·菲 希尔,等他玩够了,约翰尼·米勒又献出拴在绳子上甩着玩的死老鼠,换来 接替的机会；就这样轮下去,一个钟头接着一个钟头.下午刚过一半,汤姆 已经从早上可怜巴巴的穷孩子,摇身变为财富滚滚的大富翁了.除了上面提 到的东西,他还拥有十二颗石头弹子,半只破口琴,一小块可以透视的蓝色 玻璃瓶碎片,一个纱线筒做的炮,一个什么锁也打不开的钥匙,一段粉笔, 一个大酒瓶的玻璃塞子,一个洋铁皮做的小兵,一时蝌蚪,六个小爆竹,一 只独眼小猫,一个门上的铜把手,一个拴狗的颈圈 （可是没有狗）,一把小 刀的刀柄,四片橘子皮,一个破烂的窗框.他自始至终舒舒服服懒懒散散, 好不开心,若不是灰浆用完,只怕全村个个孩子都会披他弄得倾家荡产. 汤姆心里跟自己说,原来世界终究并不空虚.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 发现人类行为的一大规律,那就是,为了使一个大人或孩子渴望干一件事, 只需把事情搞得难以到手就行.要是汤姆像本书作者一样,是个绝顶聪明的 哲学家,他就会理干活是一个人不得不干的事情,而游戏却并非被迫去 干的事情.这个道理会帮他懂得：为什么制造假花或踩水车是干活,而打“十 柱戏”或攀登白朗峰是娱乐.英国有些有钱绅士,大热天驾着四匹马拉的搭 客班车,在日常行驶的道路上,走上二、三十英里,只因为这是个特权,让 他们花掉好多钱；如果给他们工资,那就变成了“干活”,他们就不干了. 汤姆把他小天地里发生的大变化,思索了半晌,就回到司令部报告去了.
第三章 忙于“打仗”,忙于“爱” 汤姆出现在波莉姨妈面前；她正坐在一扇打开的窗子旁边.后屋是一个 舒适的房间,兼作寝室、早餐室、正餐室,和图书室.夏天空气清香,安闲 宁静,繁花芬芳,蜜蜂嗡嗡.催人欲睡,她正捧着编织物打着瞌睡——因为 她除了猫没个伴儿,而那猫早在她的膝上睡熟了.为了保险起见,她把眼镜 架在白发苍苍的脑袋上.她原以为汤姆必然早已做了逃兵,现在看到他毫无 惧色地置身于她的权力范围之内,心中很是纳闷.汤姆说： “姨妈,我现在可以出去玩儿了吧?” “怎么,又想玩儿去了,你刷了多少?” “全部刷好了,姨妈.” “汤姆,别对我撒谎.我受不了.” “我没撒谎,姨妈,活儿全都干完了.” 波莉姨妈很少相信这种保证.她得亲自出去瞧瞧；汤姆说的话要有百分 之二十真实,她就心满意足了.当她发现整个木板墙都已刷过,而且仔仔细 细涂了一层又一层,甚至还在墙脚加了一道,她简直惊讶得无法形容.她说： “啊,真没想到!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汤姆,你肯用心,还满能干的.” 接着她又补充一句,以便把赞美的话冲淡一点：“不过,我不得不说一句, 你肯用心干的时候,实在少得可怜.好吧,你去玩儿吧；可是你得记住,一 个星期内,总该有准时回家的时候,要不我狠狠揍你.” 孩子了不起的成绩让她欣喜万分,这就带他到小间里,挑了一只最好的 苹果给他,同时还添了一段劝人为善的教诲,说人家的款待,如果通过规规 矩矩的努力挣来,而不是靠不道德手段搞来,那就更加有价值,更值得回味, 趁她引用《圣经》来结束得意的发挥时,汤姆乘机“钓”走了一个油炸面包 圈. 汤姆跳跃着走出去,他看见西德刚走上通往二楼后边几个房间的室外楼 梯,他手边有的是泥块,一刹那间,空中泥块乱飞.它们像冰雹似的纷纷打 在西德周围；不等波莉姨妈从吃惊中缓过神来,奋勇赶往搭救,六、七个泥 块打中了西德的身体,而汤姆也已越过木板墙跑掉了.木板墙上有门,他总 是那么匆忙,来不及从大门出入.西德提醒姨妈注意衬衫上的黑线,让他好 不狼狈,现在他已经限西德清了帐,心里也就舒但了. 汤姆绕过街区,转到她姨妈家牛栏背后的泥巷里.他立刻觉得安全了, 抓也抓不到他,罚也罚不着他.他朝村子里的公共广场走去,按照原先的约 定,两支男孩子军队,要在这儿对阵开仗.汤姆是其中一支军队的司令,他 的知已朋友乔.哈拍是另一支军队的司令.这两位司令不愿有失身分亲自出 马打仗——觉得由小娄罗去打仗更为合适——于是他们一起坐在高处观战, 由他们的参谋下令指挥作战.经过一番长时间的恶战,汤姆的军队打了个大 胜仗.双方点清死亡人数,交换战俘,商量好下次交战的条件,还确定了下 次作战的死日期；这以后,双方的军队整队开拔,汤姆也独自转身回家. 汤姆经过杰夫·撒彻尔家的房屋,瞧见花园里有一个新来的女孩子—— 小姑娘蓝眼睛挺可爱,黄黄的头发编成两条长长的辫子,穿着雪白的夏服和 绣花的宽松长裤,这位刚才加冕的英雄不发一枪一弹就投降了.某一位爱 美·劳伦斯从他的心里消失了,连一点儿怀念也没有留下.他曾经以为自己 爱她爱得发狂、把自己的感情冲动看成是爱慕之情,现在才发觉那不过是暂